唐诗与考试47春风得意与人面桃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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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唐贞元十二年(年)进士科放榜后,在挤挤挨挨看榜的人群中,有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考生。当他在皇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大名之后,不由欣喜若狂,立马挤出人群,翻身上马,沿街一路狂奔起来,边跑边仰天大笑,惹得路人纷纷驻足旁观。

回到住所后,那个考生仍然不能从无比激动喜悦的心情中平静下来,便挥笔赋诗一首:“昔日龌龊不足夸,今朝放荡思无涯。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。”这首诗,便是科举史上非常有名的《登科后》。

那个考生,便是湖州武康(今浙江德清市)人氏孟郊。孟郊少年好学,早有才名。然而他的科举之路却异常不顺,屡试不第。四十岁时,他才通过州郡选拔考试,有了进京赶考的资格。此后孟郊两赴进士举,均告落榜。

科场屡遭挫折,本来已使孟郊有些心灰意冷,打算就此收手不干了。在母亲的督促鼓励下,孟郊才硬着头皮,三度进京赶考。孟郊在此前进京时,曾结识了比他小十七岁的韩愈。韩愈对孟郊的才华极为看重,两人遂成莫逆。本科考试举办之时,韩愈已经有了较高的知名度,也有了一定的地位。孟郊本科能够进士及第,大约也与韩愈的大力宣传推荐有一定关系。

已是四十五岁“高龄考生”的孟郊,终于如愿以偿,金榜题名。多年的寒窗苦读,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结果,孟郊的狂喜之情,恐怕一点也不亚于《儒林外史》中,那个因为中举而发疯的范进。极度兴奋之下,名篇《登科后》自然奔涌而出。在诗中,诗人金榜题名的喜悦激动、久困科场终于放下包袱得以解脱的轻松无羁之情,表达得淋漓尽致。如今的学子们,在参加完高考之后,最强烈的感受不就是“解放”、“轻松”吗?

孟郊是个诗人,但并不怎么会做官。年过五十之后,孟郊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副县级干部任命(溧阳县尉)。到任之后,孟郊却不务正业,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游山玩水、吟诗作赋倒是一点也不耽误,表现很不称职。他的上司(县令)见他经常误事,只好找了个人代理他的工作,并将他的工资分出一半,用作那人的临时工作报酬。当官有点业余爱好没什么,但是不能像孟郊这样主次不分,耽误正事。

后来,孟郊又在比较赏识他的大臣郑馀庆手下,干了一段时间幕僚,六十三岁时暴病而亡。孟郊收入微薄,又不善理财,因而身无积蓄,以至于死后家人都没法为他办理丧事。还是郑馀庆出钱买了棺木,方才将其安葬。

孟郊的诗作以五言古诗见长,有“诗囚”之称,世人将其与贾岛并称为“郊寒岛瘦”。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。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。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。”孟郊的这首《游子吟》,也是老幼皆知的名作。从孟郊的母亲督促他学习赶考,以及孟郊诗中的内容来看,他的母亲一定是位深明大义的好妈妈。孟郊的诗虽以“寒”著称,但是读《游子吟》与《登科后》,却一点也感觉不到“寒”意。

贾岛也是个资深老考生,打拼科场多年却始终没能如愿。除了与韩愈演绎的“推敲”典故,在贾岛身上还发生过另外一段科举趣闻。在准备参加某次科考之前,耐心快要被屡次落榜消磨殆尽的贾岛,愤而写下一首名诗《剑客》:“十年磨一剑,霜刃未曾试。今日把示君,谁有不平事!”名句“十年磨一剑”,原来是句发狠话。

也许有人会说,贾岛写作此诗,是感觉已经修炼充分,为自己鼓一下劲、提一下气,力求一举金榜题名。但是仔细品味一下诗中的情绪,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急眼的意思。还好贾岛是个文人而非剑客,不然一怒之下,真有可能拔剑去找难为他的人玩命。

孟郊有个同榜进士同学,名叫崔护,乃博陵(今河北定州市)人氏。崔护做过京兆尹、御史大夫、岭南节度使这样的高官,但史籍却少有他的政绩记载。崔护之所以名传久远,全赖他那首七绝名作《题都城南庄》。

崔护在复习备考期间,有一次去郊外春游散心。因为口渴,他便到一户农家去讨水喝。进得院门,崔护看到院中桃树花开正盛,鲜艳烂漫。闻声为崔护送水解渴的,是一个美貌温柔的妙龄村姑。人面桃花,相映相衬,人面红得水灵活泼,桃花红得充满诗意。崔护看得如醉如痴,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。

回家之后,崔护对那位村姑再也无法释怀。来年桃树花开之际,崔护重返旧地,寻访梦中佳人。来到村姑门前,却见院门紧锁。院中的桃树,繁花盛开依旧,村姑却不知所踪。人去院空,佳人不见,崔护心中失落无比。感伤之余,他提笔在院门上写下了一首七绝: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写罢,搁笔怅然而去。这首诗,就是著名的《题都城南庄》。

寻芳不遇的崔护,再也割舍不下对那位少女的情思。整日茶饭不思,更无心思读书备考了。过了些日子,心有不甘的崔护,再度来到了那个农家小院。在院里,有位老者问他来此何干。崔护说,自己是个书生,去年在这里偶遇一位善良送茶少女,一直牵挂在心,特来寻访致谢。那老者听罢,仰天叹道,原来是你害了我女儿啊!

崔护闻听险些惊掉下巴,忙问所为何故。那老者告诉崔护,自从去年两人相见之后,崔护这个文质彬彬、谈吐儒雅的白面书生,就让自己的女儿产生了深深的好感。前些日子崔护来题诗的时候,她不巧去亲戚家小住了几天。回来看到崔护的题诗之后,不由深悔与梦中情人擦肩而过,竟至于相思成疾,茶饭不进,奄奄一息了。

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。与崔护再度相见之后,那位少女很快就康复了。才子与佳人,有了一个终成眷属、白头偕老的圆满满大结局。而收获了完美爱情的崔护,在爱妻的陪伴鼓励下,自此一门心思发奋读书备考,学业大进,终于得以金榜题名。

“春风得意”与“人面桃花”,在本科考试相映成趣,成就了一段充满诗意、浪漫有趣的科场诗坛佳话。

壹点号谷荻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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